一個女人如果丈夫去世了，會被稱作“寡婦”。那一個男人如果妻子去世了，會被稱作什么呢？答案是“鰥（guān）夫”。“寡婦”很容易理解，而“鰥夫”既不好認(rèn)，也不好寫，還有點(diǎn)讓人費(fèi)解。“鰥夫”這個詞由哪里來？“鰥”字本義是什么？為何用“鰥夫”代指喪偶的男人？

“鰥夫”的來源

“鰥夫”，其實(shí)是一些中華傳統(tǒng)文化典籍中“鰥”的白話文翻譯。早在《詩經(jīng)》中，就有關(guān)于“鰥”的記載，一般都與“寡”同時(shí)出現(xiàn)，組成“鰥寡”一詞。《詩經(jīng)·小雅·鴻雁》中寫道：

鴻雁于飛，肅肅其羽。之子于征，劬（qú）勞于野。爰及矜人，哀此鰥寡。

大意是說，大雁成隊(duì)空中飛翔，翅膀振動沙沙作響。有人遠(yuǎn)行，野外奔忙。可憐這鰥寡，孤獨(dú)心彷徨。可見，那時(shí)候的鰥夫和寡婦，就因?yàn)槭ヅ渑级皇廊送楹蛻z憫。

另有《詩經(jīng)·大雅·烝民》中寫道：

人亦有言：柔則茹之，剛則吐之。維仲山甫，柔亦不茹，剛亦不吐。不侮鰥寡，不畏強(qiáng)御。

仲山甫是周宣王的部下，這幾句詩用以稱贊他的良好品德。大意是：老話說得好，軟的東西則吃，硬的東西則吐。唯有仲山甫，不挑軟的吃，遇硬也不吐。不欺鰥夫寡婦，不懼強(qiáng)橫來侮。因此，當(dāng)時(shí)的鰥夫和寡婦，早已經(jīng)是人們心目中的弱勢群體。

而在《禮記》中，對鰥夫和寡婦則有更詳盡的解釋。據(jù)《禮記·王制》記載：

老而無妻者謂之矜，老而無夫者謂之寡。

此句中的“矜”是通假字，本字就是“鰥”。這句話的意思是，年老的男人失去妻子稱為鰥夫，年老的女人失去丈夫稱為寡婦。

與《禮記》中對“鰥”的解釋相類似，在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中，亞圣孟子有一段非常著名的論斷：

老而無妻曰鰥，老而無夫曰寡，老而無子曰獨(dú)，幼而無父曰孤。此四者，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。

孟子的論斷中，闡釋了天底下無依無靠的四類窮苦人，即“鰥”“寡”“孤”“獨(dú)”。這也就是成語“鰥寡孤獨(dú)”的由來。如何對待這四類窮苦人呢？《禮記·禮運(yùn)大同篇》早就給出了答案，就是我們大家都很熟悉的這句：

使老有所終，壯有所用，幼有所長，矜（同“鰥”）寡孤獨(dú)廢疾者，皆有所養(yǎng)。

所以說，古人很早就用“鰥”，即我們常說的“鰥夫”來代指年老的失去配偶的男人。現(xiàn)在“鰥夫”的解釋更加寬泛，用以代指喪偶的男人。

那么，這個“鰥”字本義指什么呢？

“鰥”字的本義

《說文解字·魚部》對“鰥”的解釋為“魚也”，清代段玉裁注釋中明確“謂鰥與魴皆大魚之名也”。《本草綱目·鱗部·鳡魚》對“鰥”的解釋為:“鳡,敢也。……其性獨(dú)行,故曰鰥。”

這兩個解釋雖有些許不同，但有一點(diǎn)是相同的：“鰥”本義就是一種魚。實(shí)際上，“鰥”不僅是一種魚，還是一種體型很大的魚，而且很難捕捉。原因在于這種魚在水下從來不閉眼睛，時(shí)刻保持警覺，甚至得了一個“常開眼”的綽號。

古代有一位學(xué)者叫孔伋，字子思，是孔子的孫子。有一次，他聽聞有人釣到了“鰥”，就特別驚奇。趕到現(xiàn)場，看到人們七手八腳把一條“鰥”抬到一架牛車上，那魚竟然占滿了整個牛車。

子思很奇怪這“鰥”是怎么上鉤的，就去請教那位釣魚者。釣魚者說，自己剛開始是用魴魚作誘餌，“鰥”確實(shí)是“常開眼”，估計(jì)看到這魴魚也沒啥興趣，根本不咬鉤。后來把誘餌換成半扇豬肉，“鰥”終究是沒抵住誘惑，咬鉤被抓了。

子思聽完后，感慨萬千。據(jù)《孔叢子·抗志篇》記載：

子思喟然曰：“鰥雖難得，貪以死餌。士雖懷道，貪以死祿矣。”

他認(rèn)為，“鰥”雖然難以捕捉，但是卻因貪食誘餌而死；部分讀書人雖然胸懷學(xué)問，但是卻因貪圖功名利祿而亡。

總而言之，“鰥”的本義就是一種大魚。既然如此，這個“鰥”又和喪偶的男人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？

為什么喪偶的男人被稱為“鰥夫”？

第一種解釋，有觀點(diǎn)認(rèn)為李時(shí)珍的《本草綱目》中，已經(jīng)給出答案。因?yàn)樵谄渲校魇玖恕蚌姟边@種魚的特點(diǎn)，就是“性獨(dú)行也”。“鰥夫”就是失去妻子后“煢煢孑立、形影相吊”的男子。然而，除了“鰥”以外，還有很多魚都是“獨(dú)行俠”，以這個原因解釋為何喪偶男人被稱為“鰥夫”，值得商榷。

第二種解釋，是比較主流的看法。就是認(rèn)為源自于“鰥”這種魚的綽號——“常開眼”。東漢學(xué)者劉熙在《釋名·釋親屬》中寫道：

無妻曰鰥。鰥，昆也，昆，明也。愁挹不寐，目恒鰥鰥然也，故其字從魚，魚目恒不閉者也。

就是說一個男人的妻子因故逝去了，這個男人非常悲傷和憂愁，加之思念亡妻，時(shí)刻都睜著眼很難入眠。就如同“鰥”常開眼一般，所以喪偶男人被稱為“鰥夫”。

唐代詩人元稹在《遣悲懷》中的一句“唯將終夜常開眼，報(bào)答平生未展眉”，用“鰥”來作比，悼念亡妻，道出了元稹這個“鰥夫”的癡情纏綿、哀痛欲絕。

金代詩人元好問寫下了《洛陽衛(wèi)良臣以星圖見貺（kuàng）漫賦》之一，其中的“鰥鰥魚目漫漫夜，盼到明星老卻人”，更是老年喪妻者的真實(shí)寫照。

實(shí)際上，大部分魚類都是“常開眼”，這并不是“鰥”的專利。所以，第二種解釋雖然已經(jīng)很完美，但是也不是完全無懈可擊。

第三種解釋，來自于一位叫白川靜的日本學(xué)者，他在《字統(tǒng)》中分析道：

對魚揮淚的字形就意味著“鰥”,原因是在古代人的觀念中,把魚作為女性的象征。……鰥則是取象于面對贈給亡妻之魚而垂淚的悼亡的儀式。

這種解釋認(rèn)為，“鰥”字，從字形上說，就是面對著“魚”，眼睛中流出淚水。“鰥夫”之所以代指喪偶的男人，是因?yàn)槟腥藛势弈耸乔猩碇矗磕钔銎迺r(shí)，面對著妻子化身的“魚”，“淚飛頓作傾盆雨”。取象于這種儀式，喪偶的男人即被稱為“鰥夫”。

這種解釋是否合理，有待進(jìn)一步探討，但是卻讓“鰥夫”這個詞不再那么凄涼冰冷，增添了不少人文主義氣息和浪漫主義色彩。

結(jié)語

無論是妻子失去丈夫成為“寡婦”，還是丈夫失去妻子成為“鰥夫”，從此這個家庭都是殘缺不全的，都是讓人同情和憐憫的。

然而，“寡婦門前是非多”，“寡婦”在生活、精神、情感、人際交往等方面存在諸多難處。“鰥夫”卻相對容易獲取理解，即使“續(xù)弦”人們也樂見其成。人們對待“鰥夫”，遠(yuǎn)不敵對待“寡婦”那樣冷酷和刻薄。從這個意義上來說，雖然“鰥夫房頂炊煙少”，但是“鰥夫”的日子相比“寡婦”，還是好過多了。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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